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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军往事
第四章 风雪伊拉哈
发布日期:2014年10月10日 11:30:27 浏览次数:751

  文工团在东屏农场慰问演出三天,东屏像过年一样热闹。

 

  文工团到来的第二天早晨,王奎也赶来了,他的主要任务,是给赵旭升在文工团的女演员里介绍一个对象。他还不知道周俊怡处长交给赵旭升新任务了,看戏的时候,他坐在赵旭升身边,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指指那个,想看看赵旭升对哪个未婚的女演员有特别的好感,好开始他的媒婆工作。

 

  赵旭升心里有事,眼睛看着戏,心里早跑十万八千里外去了。王奎问来问去,他只得胡乱点头,说这个演员不错,那个也不错。

 

  王奎有个主要目标,就是那个漂亮又文静的湖北姑娘李蔓莹,蔓莹是妹妹王萍的好朋友,王萍没少夸奖她,说她聪明,戏唱得好,人也善良。王奎给赵旭升指李蔓莹,清清楚楚看到一直心不在焉的赵旭升眼睛发亮了,王奎认为赵旭升对李蔓莹一见钟情了。

 

  当天傍晚,他就把李蔓莹叫到小树林里,给她先通通气。可是事情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李蔓莹没有痛痛快快答应,她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等王奎问急了,居然还抹起眼泪来。

 

  就在这时,赵旭升恰好路过,看见王奎正气急败坏地和一个女演员说话,人家还不停地抹眼泪。王奎声音不小,引起远远近近一些人注意了,他走了过来,朝王奎说道:“老王,你可不能跑我地盘上欺负人啊!人家小同志是来慰问荣军战士的,你叫她把嗓子哭哑了,你上台给我们唱去吗?”

 

  王奎和李蔓莹想不到赵旭升来了,都愣住了。王奎把眉头一皱,对李蔓莹说:“你回去,把王萍那个小兔崽子给我叫来!”

 

  李蔓莹朝赵旭升鞠了一个躬,转身跑掉了。赵旭升笑了,以为李蔓莹这个小丫头感谢自己给她解了围。王奎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鞠躬,就是没戏了。

 

  没多大一会儿,从营地跑过来一个比刚才那位小李黑许多、壮实实的女演员,还没到跟前,就大大咧咧喊起来:“找我干啥?你欺负李蔓莹啦?”

 

  王奎不等她到面前站稳,一个指头杵到她脑门上,骂道:“你这个没谱的丫头,谎报军情,我问过你,给李蔓莹介绍对象行不行,你说行,你看看吧,我一说,她还哭了!”

 

  “呵!我以为你开玩笑,你倒是真当起媒婆来了。蔓莹刚过完十七岁生日,还不着急嫁人,你有时间操心操心你妹好不好?我可都二十一啦!”

 

  “你——”王奎气得满脸通红。赵旭升听出来了,眼前这位大小姐,原来是王奎的妹子。

 

  “你什么你!人家那么漂亮水嫩一个小姑娘,你给他介绍个好对象也就罢了,怎么给她找了一个独眼龙首长,亏你想得出!”

 

  “你……快给我闭嘴!”王奎叫苦不迭,他后悔把这个爆辣子堂妹叫来训问,这回不但没出气解决问题,倒是把赵旭升拐进来了。

 

  一旁的赵旭升听出些名堂,他把胳膊伸到这对兄妹之间,柔声劝道:“好啦!我说这位小妹妹啊,你大哥也是好心办坏事,惦记他的好兄弟、好战友,可惜他没好好了解情况,就发动进攻了,你就原谅他吧。老王,你也别怪小妹,人家都说女人的心,海底针,天上云,她们就是好姐妹,也不能什么事都说得清是不是?尤其是这终身大事。”

 

  “对!老哥!你看看人家说的,你看人家这位首长多好!首长,咱们上那边去,不理他,我跟你说啊……”赵旭升一番话把王萍说得好像遇到了知音,拉着赵旭升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先说李蔓莹这档子事,后来就陈芝麻烂谷子的,想到啥说啥。她一边说,一边比划,高兴了还要蹦几下,唱两句。赵旭升被她一会儿海角、一会儿天涯的这么一聊,也忘了心头的烦恼事,跟她尽情畅谈起来。

 

  王奎背着手,低着头,跟在他们后面,后来看人家两个有意思要甩掉自己,就调头往回走,走着走着,又停下来,看着远处两个人的身影,想起什么。他一拍脑门,嘟囔几句,又摇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

 

  文工团的到来,还促成了罗小宝和春妮这一对儿。

 

  第一天晚上,是小宝主动提出和春妮结伴回六里地外的养鱼场的。第二天晚上,春妮就在营房外面小河边他们回去的必经之路等小宝了。两个人默默走着,不像第一天那样多话,其实第一天也是小宝自己在说,在唱,春妮听着,迫不得已时答几句话。此时,小宝也蔫了,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经常有,有些话今晚不说,那以后就很难有机会了。

 

  “春妮,你听见蛤蟆叫吗?”

 

  “嗯。”

 

  “它们晚上不睡觉,叫啥子哩?”

 

  春妮不回答。

 

  “我说,这是蛤蟆小伙跟蛤蟆姑娘说话呢。”

 

  春妮还是不出声。

 

  “你听,这只蛤蟆说——姑娘姑娘,嫁嫁嫁!”

 

  春妮“扑哧”笑了出来。

 

  小宝也跟着笑了,但是他又故作镇静,向春妮说道:“春妮,你啥时候嫁?”

 

  春妮还不作声。

 

  “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小宝有些沉不住气了。

 

  “唉!没啥想的,我铁定和爹妈过一辈子了。”

 

  小宝的语调变得沉重起来:“你眼眶不要那么高嘛!你要做老姑娘啊?”

 

  “那我也不能随便找个瞎子瘸子嫁了吧!”没想到春妮来了这么一句。

 

  她的话也是事出有因的,去年,一个本屯的小伙子,答应来她家倒插门,是个瘸腿儿。要是有点残疾,人本分老实也行,可是那家伙好吃懒做。春妮看不上他,他还对春妮纠缠了一阵子。所以,春妮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伤到了罗小宝。他虽然不瞎也不瘸,可他没了一只胳膊,也是一个残疾人。

 

  “嗬!是老子自作多情啦!”罗小宝把手里的杨树条一摔,大步向前走去。

 

  春妮被他吼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了片刻,才醒过味儿来,这不是“守着和尚骂秃驴”吗?抬眼看去,罗小宝走得没人影了。

 

  已经是夜里九点多,小路两边蒿草茂密,时不时传来小动物奔跑碰撞树木草叶发出的“哗哗”声响。

 

  “哎——罗排长——”春妮向远处喊了一声,没有回音,罗小宝肯定是走远了。春妮又悔又怕,一边小跑,一边四下张望。越是这样,越觉得身后有什么跟着,春妮都快哭出来了。

 

  “死鬼!我又不是说你!”春妮骂了一句,眼泪涌出来了。她心里是喜欢小宝的。小宝又帅气又机灵,虽然少了一只胳膊,可是干啥像啥。唉!谁让自己刚才嘴巴秃噜了?再联想起自己的遭遇,春妮忍不住一边跑,一边呜呜哭起来。

 

  突然间,从路旁蹿出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一把把春妮的胳膊攥住,春妮吓得“妈呀”一声大叫,也不敢哭了。

 

  “你哭啥?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快别哭了!”

 

  原来是罗小宝!春妮心里不怕了,可是眼泪却奔涌而出。不知道是谁主动的,两个人抱在了一起。春妮一个劲儿哭,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晚上流光似的,小宝用一只胳膊搂着姑娘,拍打姑娘的后背,轻声安慰她,就这样,在荒原的小路上,一对青年男女的命运紧紧拴在了一起。

 

  罗小宝要是早一点知道赵旭升和周俊怡的谈话,就不会和春妮有所表白,因为东屏农场距离伊拉哈千里之遥,迁场,意味着罗小宝必须跟随部队北上伊拉哈,而春妮家要招的是上门女婿,这就意味着两个心心相印的年轻人必须分道扬镳。

 

  公开宣布迁场的决定是文工团走后的第二天,正如赵旭升担心的,当他在东屏农场干部会上公布了迁场伊拉哈的消息时,会场上久久鸦雀无声。安立国低头不语,罗小宝张大了嘴巴,另几个人互相间窃窃私语。

 

  “咦?怎么在下面开小会?有话说出来,你们对迁场好像不热心哪!”

 

  胡汉“嘭”地站起来,先开了腔:“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咱们费这么大劲儿建起盐场、碱场,这一走,不白瞎了吗?”

 

  胡汉的话代表他跟前几个人的心声。

 

  “盐场和碱场还有这些房屋建设,都转交给当地政府,有啥白瞎的?”赵旭升笑着说。

 

  胡汉坐下了,大家陷入沉默。

 

  赵旭升喊在一旁愣神的罗小宝:“罗小宝,你说说!”

 

  “我……我没啥说的,我服从组织安排。”罗小宝低下头,突然涌出来的泪水蒙住他的双眼,他害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老安,你说说。”

 

  安立国张了张嘴,他实在是矛盾极了。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和战友们克服了无数困难,把拉合辫房子盖起来了,看着这些房子,他心里就像打了漂亮的大胜仗似的,现在,叫他撇下那几栋神神气气屹立在荒原上的房子,就像叫一个老燕子放弃自己一口一口衔泥筑起来的小巢。

 

  但是作为一个老战士、老大哥,一个农场迷,他又深知迁场是大势所趋。毕竟荣军们办农场种地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他们要干一辈子,那样的话,就得往远看。

 

  安立国在赵旭升热切的目光中缓缓站起来,向大伙说:“我支持迁场,东屏这一段,咱们积累了经验,再干就找到窍门了。咱们这些荣军,什么样的仗没打过?越是艰难越向前!就请赵场长部署吧!”

 

  安立国这么一带动,大家纷纷表态,马上为迁场做准备。

 

  赵旭升知道有一个大老虎横在了眼前,那就是荣军们不想迁场的思想。必须尽快打倒这个大老虎,把荣军们带到新天地去。

 

  当晚,他把安立国等几个老同志又找到一起谈心,终于把几位老同志的思想做通了,老同志们又回去做年轻同志的思想工作,几天下来,荣军们由舍不得离开东屏到踊跃报名去伊拉哈,有了巨大的转变。

 

  罗小宝那边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现在春妮姑娘是不能和他一起去伊拉哈的,但是以后谁也说不上怎么样,要是荣军们在伊拉哈扎下根,要娶妻安家,罗小宝一定第一个回东屏来把这一家三口都接到荣军农场去,在那里开始崭新的、美好的新生活。

 

  有了罗小宝的承诺,春妮心里有了底,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麦子开始灌浆了,那麦穗一天天看着变粗,变饱满。到了夜晚,不管白天多么劳累,荣军们都不肯睡去,三三两两在麦田边坐着,听蟋蟀唱歌,任夜露打湿衣襟。

 

  皎洁的月光把东屏的夜空照亮,云朵都变成了银白色,有些战士不由自主地哼唱起家乡小调儿。自从离开了战场,他们的心在这一刻才有了片刻的宁静,他们躺在露天地里,把自己想象成荒原上的一株蒿草,一朵夜间闭合了花瓣的小野花,他们把自己想象成了一片树叶,一滴露水,这种想象的瞬间,使他们生命的血脉瞬间和荒原接通了。

 

  唯有此刻,大多数的人才从心里真正的爱上这个地方,而荒原也像母亲和情人般地嵌入了他们的生命记忆中,用一根无形的绳索拴住了他们的心,他们的思念,他们的梦境。

 

  东屏的秋收和农场资产的移交必须由赵旭升留下来经手,这样,先行带人去伊拉哈建立站点的工作就交给了安立国,安立国跟赵旭升要胡汉跟着自己。在赵旭升和安立国心里,胡汉就像猛将张飞,敢说敢做,但是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干啥都像那么回事。

 

  荣管处用火车把红砖和木材以及大米、白面运往伊拉哈,再由先期到达的荣军运到选好的场址盖房。

 

  荣管处在伊拉哈镇火车站附近和伊拉哈东十几里的王江屯设立两个办事处。伊拉哈镇荣军办事处由荣管处派来的一位叫张继申的科长负责,王江屯荣军办事处则由荣管处派来的另一位干部卢瑞负责。

 

  在安立国带人开赴伊拉哈之前,荣管处已经将建场物资备齐,一批批运往伊拉哈,包括30万块红砖、30吨水泥、340立方米木材以及5吨口粮和一些炊具,足够荣军新场建场之需。

 

  东屏麦收战役打响了,荣军和附近的老乡们一齐上阵,收割麦子。安立国等人也背起背包出发了。到伊拉哈镇,下了火车,正是夕阳普照的傍晚,空旷的大街上已是黄叶飘飞,在一股股强劲的秋风中,荣军们来到办事处住下。

 

  伊拉哈荣军农场新场址位于小兴安岭南麓,向松嫩平原的过渡地带,北纬48度以北,坐落在讷河和嫩江两县之间。离这里最近的火车站是双山车站,但是那时候好几天通行一列火车,且停靠时间极短,仅为两分钟。所以,省荣管处和赵旭升商定,在伊拉哈火车站和伊拉哈东王江屯设两处办事处。伊拉哈办事处为建场物资集散地。

 

  伊拉哈办事处主任张继申带领荣校过来的警卫班驻在伊拉哈,看到安立国带来的18名荣军官兵,分外高兴,准备了晚饭和床铺。

 

  吃完饭,安立国带着胡汉,请张继申带领他去看看那些运抵的物资,可是张继申却默默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请二人坐下,又去关上了门。

 

  安立国和胡汉从他那紧锁的眉头里看出了端倪,但是他们没有先去问,只是端起张继申递过来冒着热气的开水缸子,慢悠悠喝起水来。

 

  “物资早就到了,可是……可是没想到这地方这么乱,我们没有经验,砖、水泥、粮食丢失很多,木材一根都没有了!”

 

  “什么?”安立国和胡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情况已经上报了,我等着接受组织处分。”

 

  “咣!”胡汉把茶缸重重摔在桌上,“你!你们也太大意了,眼看要下雪了,地封冻了,没有砖和木材,我们拿什么盖房子?东屏大队人马很快就要全迁伊拉哈,你叫他们住哪儿?这冰天雪地的,你想把这些缺胳膊少腿的荣军都冻死在荒草甸子上?啊?”

 

  “我……哎!”张继申痛苦地猛捶自己的脑袋。

 

  安立国也气得涨红了脸,他站起来,强压住怒火和失望,对张继申说:“我们不休整了,明早就出发,到王江屯看看卢瑞他们那儿怎么样。你告诉食堂明早多给我们备些干粮,还有够十八个人半个月吃的粮食!”

 

  辗转难眠的一夜过去了,第二天早晨,战士们醒来,发现外面一片白茫茫,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把伊拉哈带进了冬天,看看日历,不过是九月二十日。

 

  很多南方兵还是第一次来东北,看着白茫茫的雪景,禁不住兴奋,安立国告诉大家把所有的衣服都找出来,统统穿上。

 

  战士们把带来的棉衣棉裤棉鞋穿上,背起粮食、炊具、帐篷和被子,向荒原进发了。

 

  王江屯原名长发屯,建屯于一九三六年,为伪满伊拉哈警察署所辖,建屯时只有六户人家。

 

  一九三九年八月,农户增至九户,其中有个叫王江的人在屯中以辈大、年长而受尊敬,所以在改换屯名时就以他的名字为屯名,叫成王江屯。

 

  王江屯附近的大部分荒地大部分被地主所占,屯民开荒种地,要把收获的百分之六十交给地主,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交各种苛捐杂税,屯民们一年拼死拼活劳动,大多是吃不饱,穿不暖,勉强活命,在心底为一个遥远的希望支撑着。这个希望终于到来了,1947年,王江屯进行土改运动,这时候屯民已有二十多户,姓李的大户被定为地主,另有五户被定为富农,其余定为贫农。1948年,王江屯成为嫩江县第三区永发村第五闾。

 

  新选的荣军农场场址在伊拉哈东十几公里,原来日伪开拓团八中队遗址。

 

  “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发动大规模武装入侵,由于国民党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致使东北地区在短短的4个月之内,便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同时,为实现其长期霸占东北,使东北领土日本化的罪恶目的,日本疯狂地推行“移民侵略”计划,扬言“从1937年起,要在20年内移民百万户,五百万人”。并先后在其扶植的伪满傀儡政府成立了“开拓总局”、“满拓株式会社”、“满鲜株式会社”等移民侵略机构,专事组织、管理开拓移民事务。

 

  迁移到北满一带的各种名目的“开拓团”移民大都是“武装移民”,主要配置在沿苏边境一带、山林边缘地带和主要政治、军事及交通中心地区。现九三管理局域内正处于所谓“第一地带”之黑河及“第二地带”伪北安省讷河县与嫩江县之间,战略意义十分重要:交通方面,沿宁年(今富裕)到黑河铁路线;资源方面,嫩江以北有大量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以及储量丰富的黄金、煤炭可供开采掠夺;军事方面,是防苏和攻苏的要地。因此,便成了日本殖民者看重的“武装移民”的重点地区之一。

 

  伪康德4年(1937年)7月,日伪在新京(今长春)召开专门会议,确立“满洲开拓青年义勇队训练所”的建设方针,决定成立由“满拓”直接管理的“嫩江训练所”。该所位于北安省嫩江县伊拉哈附近(今嫩江县双山镇)。是年9月到12月,319名“义勇队”先遣班入所,所长由首批入侵黑龙江的开拓团团长山崎芳雄兼任。从此,拉开了对现九三区域内移民侵略的序幕。

 

  伪康德5年(1938年)6月,宁黑铁路讷河到嫩江段通车。翌年10月,嫩江到黑河段通到霍龙门站(嫩江东北102公里处)。伴随着铁路线的不断向北延伸,一批一批各种名目的“开拓团”蜂拥而至。

 

  据现有资料统计,伪康德4年至7年(1937年至1940年)4年内,沿宁黑铁路线到嫩江县境内的“满拓青年义勇队”各种训练所达11个,16岁到20岁的青少年训练生4593人;入植“集团义勇队”开拓团17个,共1622户、2070人。还从日本殖民地的朝鲜招募朝鲜人开拓团2个团、18个部落,入植1931户、4481人。

 

  高根开拓团伪康德8年(1941年)10月入植,团长小岛武。位于荣军农场,距八洲火车站10公里。计划入植300户,预算户数281户,已至95户、98人。

 

  到1945年,日伪开拓团在伊拉哈东这块土地上,不但建起房舍,开荒、打井,还留下了无数个秘密地下建筑。

 

  在后来的几十年里,发生过耕地突然塌陷,出现洞口,有居民进去没能出来,有些老住户暗自组织到开拓团弃下的废井里深挖探宝,日本开拓团团员回访秘密勘察等一系列传奇故事,在此就不赘述。我们要说的是荣军们在开拓团留下的遗址上重建农场,居然把他们丢弃了数年的破汽车、旧农具捡回来,充分利用,打造了自己需要的农具的故事。不过这一段也要在后面讲,在李勇江来到农场之后,建起了小烘炉说起。

 

  现在要说的是荣军战士们来到伊拉哈后,怎样度过第一个酷寒之冬。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荣军们在伊拉哈是踏着薄雪出镇的,越往荒原里走,雪层越厚,北风更加强劲,把荒野上的枯树和草丛撼动得一片呼号,很多战士开始喊冷。有的战士一个劲儿擦滴滴答答的鼻涕水儿,有的战士喊冻眼珠子,还有几个调皮的战士喊冻屁股。他们征战南北,也在雪地里行过军,也露宿过荒山野岭,可是没一次遇到这么冷的天,北大荒的朔风入骨,撕皮裂肉,俨如刀割。

 

  那戴狗皮帽子、身穿厚羊皮袄的健康汉子都受不了的酷寒,如今扑向这些体弱残疾的人们身上,他们如何能承受呢?

 

  然而,队伍在行进着,虽然脚步踉跄,速度却未减慢。

 

  荒原上没有什么路,加上越走越深的大雪的覆盖,行走起来异常艰难。上午十点,队伍来到王江屯。

 

  卢瑞带人来到王江屯快一个月了,他们就着地势,盖起了泥草房,还带人淘了水井,打了烧柴,摆出过日子的样子。

 

  队伍进屯,屯子里的老百姓三三两两跑来观看,知道大部队要来开荒,个个兴奋得不行。

 

  因为他们的心里,是期待着一些变化的,何况这是一支让人喜欢的部队。

 

  卢瑞他们不知道伊拉哈的情况,安立国他们一说,也跟着着急。

 

  “安队长,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老乡说,这场雪就站住了,不会化了,也没啥暖和天了,你们还按原计划干吗?”

 

  “嗯,吃完饭我们就走,往日伪开拓团八中队老房场去,情况已经这样,更不能耽搁了!”

 

  “好,我们都跟你们去!”

 

  “不!荣校那边马上就会重拨建材补给,我看,你们比较熟悉这边情况,雇马车从伊拉哈往回运输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吧!我们呢,用最快的速度挖地基,烧砖,建材来了,马上盖房子,一刻不能耽搁!”

 

  “好!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简单吃过午饭,安立国带着战士们又出发了。午后风小了些,阳光灿烂,视野开阔,雪白得晃眼。

 

  蹚着积雪,走了三个多小时后,日伪留下的房框子遗址,远远地就被发现了。下午两点多钟,战士们来到了日伪开拓团第八中队遗址的小山包上。

 

  也不知道是日伪开拓团撤离时对房舍进行了破坏,还是附近村民来这里拆用建筑材料,呈现在荣军们眼前的,是几个扒不倒的破房框子。

 

  太阳就要落山了,雪地开始有了红晕,荣军官兵们放下肩上背包,开始搭帐篷。

 

  几位战士去沟塘子里打蒿草,抱回来,帐篷支起来了,草铺在地上,再铺上褥子,就成了床铺。

 

  帐篷里不能点火,战士们就在帐篷外点起篝火烤火取暖。

 

  炊事员在搭好的行军灶上煮粥,水井早堵死了,水是从沟塘里取的冰化的,就着从伊拉哈带来的咸菜和中午吃剩的干粮,就是晚饭了。

 

  走了一天,荣军们早早钻进帐篷。

 

  安立国吩咐站岗的战士一等起风就赶紧弄灭篝火,然后对大家伙说:“咱们别脱衣服啦,就这么凑合一宿吧!”

 

  战士们摸黑躺下,身上的暖气儿很快被冰凉的被子和干草下面冰冻三尺的土地吸走了,年纪最小的战士吴青海钻进了老胡的被窝,两个人把被子合在一起盖,用那残存在身体上的体温互相传递取暖,两个人身上都慢慢热乎起来。他们的经验很快得到了推广,帐篷里好一番热闹,战士们俩俩搭伙,很快就觉得暖和多了。躺下一会儿,一天的行军带来的困意兜头袭来,不久,高高低低的鼾声在帐篷里此起彼伏。

 

  一个小时换一次岗,小战士吴青海被从梦中叫醒,走到帐篷外时,寒风已经刮起来了,虽然没有月光,荒原的雪夜也并不黑暗。吴青海是湖北人,没见过这样铺天盖地的风雪,但是此刻他可没有闲情逸致去观看夜幕下隐约的原野树林轮廓,北风呜呜叫着,很快把他身上的那点儿热乎气抽光了。

 

  吴青海在雪地上来回走着,风越来越大,吹得他弯下腰,背对着风,“呜嗷——呜嗷——”

 

  是什么在嚎叫?“呜嗷——呜嗷——”“嗷——嗷——”像一群孩子啼,像一帮怨妇哭。

 

  小镇上长大的吴青海听说过狼,但是没见过狼,这深夜里成群的野兽的啼哭把他吓坏了,他举起步枪,慢慢向帐篷退去。

 

  “喂!”一个巴掌拍在他肩上,“妈呀!”吴青海一个激灵,魂魄差点飞出九霄云外。

 

  “青海,怎么了?”原来是安立国。

 

  “安队长,你听!”

 

  “呜嗷——呜嗷——”

 

  “呜嗷——呜嗷——”

 

  “是狼!”安立国接过了吴青海的步枪,“没事,你进去吧,太冷了,我替你一会儿。”

 

  吴青海还想推辞,安立国已经背着枪走出去几步了,吴青海这才钻进帐篷,又钻回了老胡的被窝里。这回,还没等他睡熟,就不得不再次爬起来。因为一阵狂风吹过,帐篷被掀翻了。

 

  “快起来,拉住帐篷!”黑暗中,跑回来的安立国大声呼唤战士们。

 

  转瞬间,大风卷着白雪从战士身上漫过,从睡梦中惊醒的战士们坐起来,一口气被北风顶过去,险些窒息,被子被风卷跑了,干草也漫天飞舞起来,战士们扑向被风兜起来的帐篷,很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它又固定好。被子捡回来,干草没剩下多少,荣军们又摸黑把被子铺上,几个人合挤在一起。

 

  一位战士出去站岗,安立国坐到大伙中间。

 

  “怎么样,这北大荒的大烟泡厉害吧?”

 

  “厉害!太厉害了!”

 

  “老天爷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想把咱们吓跑吧!”

 

  安立国点上烟袋锅子,红火星在黑暗里有力地闪烁着:“这还不是最冷的天,没进九呢,你们没听说过东北一套嗑,那叫一九二九冻死鸡狗,三九四九打骂不走,五九六九穷汉子伸手,七九河化开,八九大雁来,九九加一九‘黄牛遍地走’。”

 

  胡汉说:“我们那里可不这么说,一九和二九,满天寒气冷飕飕;三九尖嘴九,滴水变成冻琉琉;最冷是四九,冰上行人结队走;五九回阳九,沿着河岸插杨柳;六九解冻九,渐渐舒开两只手;屈指数七九,脱下棉衣把路走;时节交八九,家家户户犁耙修;张口说九九,牛鞭遍野响不休;九九尽了九,冬去春来花草稠。”

 

  吴青海听着两个人念得好听,当兵前他毕竟是生活在小镇上,爹妈是摆古玩摊子的,对农谚农事,并不怎么上心,听安连长和老胡说得热闹,羡慕不已,跟老胡说道:“老胡,你这诗念得真好听,赶明教给我。”

 

  “好听有什么用啊?我说的那套关里适用,现在咱来到北满了,就得听安队长说关外那一套了。现在中秋节刚过去才几天?离冬至可远着呢!”

 

  “啊?那……那以后日子咋过啊?”吴青海差不多哭出来了。

 

  安立国磕了磕烟袋锅:“咋过?你记住,赶明出去撒尿,手里拿着个棍子,边撒尿边把尿柱子敲断,要不尿流子给你小老弟冻上,看你咋办!”

 

  “哈哈!”

 

  “噢——”

 

  帐篷里响起一片笑声。

 

  “同志们,我们的任务艰巨啊。”安立国收住了笑声,“天这么冷,办事处的物资被盗,咱们要发扬在东屏的作风,抓紧盖房,可不能叫后面大部队的战友们住帐篷,你们有信心没有?”

 

  “有!”

 

  呐喊声在夜空里回荡,原来战士们已经都坐起来了。

 

  “干起活来就不冷了!一物降一物!寒冷怕运动!来,天亮还早呢,咱们靠紧了,再迷瞪一会儿!”

 

  再说东屏荣军农场那边,更是一片繁忙景象。荣军们起早贪黑抢收粮食,人工割麦子,从地里运回麦子捆,打麦子,灌袋贮存,这样一来,看出荣军官兵在强体力劳动上的劣势了。虽然荣军们不怕苦,生病不休息,伤口流血化脓不吭声,可是大伙儿心里有数,自己毕竟不如身体健全的人啊!渐渐地,大伙儿从心底倾向迁场伊拉哈,到伊拉哈去办机械化农场,那样的话,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就会得到解放。

 

  盐场和碱场也一片忙碌,做移交给地方政府前的各种工作。

 

  渔场还保留一年。这可乐坏了罗小宝,这样的话,他虽然去了伊拉哈,春妮家里还可以得到留在渔场的战友们的照顾,那也就像自己在他们身边一样了呀。

 

  繁忙的秋收把赵旭升累倒了,自从文工团慰问演出离开后,预备迁往新场的种种精神上和体力上的付出,都一遍遍洗礼着他的身心。他比任何人都睡得晚,起得早。

 

  选派人员去伊拉哈,送安立国他们走,这边组织秋收,接到伊拉哈车站传来的建场物资丢失的坏消息,一件事一件事压过来,让他毫无喘息之机。这期间,王萍来了一封信,斗大的字,歪歪斜斜、拉拉杂杂写了十多页,把牛皮纸信封撑得鼓鼓的。赵旭升一看到这封信,眼前就出现王萍那站不稳、坐不牢的调皮样子,耳边就回响起王萍清脆的笑声,他禁不住就想笑,所以,他觉得那封信虽然不重要,却要很好地保存起来。

 

  秋收告一段落,赵旭升又组织七十人,由副场长王方利带领,开赴伊拉哈。

 

  王方利等荣军战士下火车的时候,距离安立国等先期到达的十八名荣军官兵来伊拉哈镇还不到一个月,然而气温陡然降至零下三十摄氏度,大雪漫天,积雪达到半尺多厚。

 

  部队没有在伊拉哈镇停留,直接开赴伊拉哈荣军农场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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